未刻意隐瞒疫情，湖南肺结核事件校长都说了

导语

近日，湖南省桃江县第四中学由于数十名学生感染肺结核一事，经学生曝光后，为公众所知。针对学生及家长质疑学校和疾控中心瞒报病情导致学生大范围感染，以及对于过程中检测、治疗以及防护中存在的疑惑，记者对话了桃江四中校长杨宇及县疾控中心相关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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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省桃江县第四中学。

11月17日，湖南省卫计委发布通报称，截至11月16日，共发现29例肺结核确诊病例和5例疑似病例，另有38名学生预防性服药，共计72名学生接受治疗和管理，对疑似及预防性服药学生的诊断待观察、复查后再予以确认。通报称，目前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

多位学生与学生家长告诉记者，早在年7月班中便出现了疑似患有肺结核的学生，随后，在年1月开始，陆续有学生确诊肺结核，直到8月，学校和县疾控中心才开始对学生进行集中筛查，此后桃江四中学生多名学生感染肺结核一事才被家长和学生明确知晓。

针对学生及家长质疑学校和疾控中心瞒报病情导致学生大范围感染，以及对于过程中检测、治疗以及防护中存在的疑惑，记者对话了桃江四中校长杨宇及县疾控中心相关负责人曾胜达（桃江县疾控中心主任助理）。

对话校长

桃江四中校长杨宇。疾控通知前“家长有没有反映过”？

　　记者：学校最早什么时候、从什么途径知道有学生患结核病的，知道后采取了什么措施？

　　杨宇：我们是8月3号由县疾控中心通知第一次知道的，当时有几例。因为有身份证号，疾控中心通过身份证号码查到学生是我们学校的。

　　8月10号开始进行筛查，到现在为止29例确诊、5例疑似、38例预防性服药。

　　记者：不是学校先上报给县疾控中心，而是疾控中心发现后通知学校的？

　　杨宇：你能不能发现我患结核病呢？！我们学校里面老师是做什么的？我们是负责教学的，我不能够鉴定这个学生有没有结核病。

　　记者：疾控中心通知学校之前，有没有家长找学校沟通反映过学生患病的情况？

　　杨宇：家长没有反映过。我告诉你，学生和家长是不会告诉的，为什么？告诉学校的话，学校可能要他休学，因为这个学期高三面临着（高考），他就不会告诉学校，也不会告诉别人，因为这是他隐私。

桃江四中一名医院接受治疗。有没有立即停课？

　记者：发现疫情后，学校做了哪些工作？

　杨宇：8月10-19号，所有的学生、教师还有一部分家长进行了结核抗体筛查，班全部师生进行了痰片、胸片检查；27-31号对全校师生进行了PPD检查，筛查后结果呈阳性的师生再进一步进行了检查；然后在11月七八号对班学生再一次进行CT筛查。发生这个事情以后，学校加强了卫生工作。我们安排人每天对学校学习、生活、上课的地方进行消毒、通风。再一个就是带学生晨检和午检，进行双向的管理。

　　记者：很多家长质疑，学校在得知班多名学生患病后，为什么没有立即停课？

　　杨宇：这个班（班）没有（立即）停课，原因是这样的：第一个检查是血检，不是马上出结果，8月10-19号才完成整个检查过程。先是做血检，再然后做胸片，再然后做CT，然后做PPD，每一个检查都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出结果，不是做个血检就能确诊，而是通过系列的检查，全部都检查完了以后呢就是发现了，检查完了以后就放假了。

是否说过“不死人不放假”的话？

　　记者：有报道称你要求“不死人不放假”？

　　杨宇：我年参加教育工作，年开始当校长，17年校长了，只是到这个学校还只有一年多一点点。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校长能够说这样的话，共产党员能够说这样的话吗？人民教师的职业道德能够（允许）说这样的话吗？我觉得自己对得起良心，我没有去说这个东西。我现在不追究谁说过，只知道我自己没说过就行了。我现在还能够站在我多学生面前，能够给他们做报告，我就足够了。

是否为升学率而隐瞒疫情？

　　记者：家长和学生都质疑，学校是为了升学率和下一年的招生而隐瞒疫情，您怎么看？

　　杨宇：你看一看，桃江四中去年被一二本录取的是人，一本上线是人，我们是一个市级的师范学校，而不是省级的，但是我们今年的高考录取率在全市排第四，就是说很多省级示范高中在我们后面，你说我们需要这么做吗？

　　记者：针对患病学生，学校做了哪些工作？

　　杨宇：发现有这么多学生患病以后，学校专门指定了做学习帮扶和心理疏导的人。第一个是为在家治疗的学生开通了同步网络学习，而且安排了“二帮一”政策，一个行政人员一个老师帮助一名学生，一天一个电话，一周送一次资料，甚至要给他讲解资料上的一些疑难问题。后来学生复学了，疾控中心开了复学证明。我们征求了学生和家长的意见，愿意回原班（大班）的，就回原班学习，在原班学习的过程中如果有哪一门功课感觉有困难，我们的任课老师就利用课余时间给他们补课，如果不愿意回原班的，我们专门设了一个小班，原来班的数学老师做班主任。

对话人物：曾胜达桃江县疾控中心主任助理

“有学生隐藏身份到疾控中心就诊”

记者：疾控中心是怎么发现桃江四中的学生感染了肺结核？

曾胜达：有一个同学7月26日到我们这里来看病，过来看病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两个同学来复诊，碰到后挺热闹的，他们有交谈，听他们谈的那些事情，我一听就不太对劲，全部是学校的事情。然后一问，他们首先是否认，后来一名同学比较老实，所以我们才大概掌握了这个学校是有学生得了结核病了。

记者：发现之后，跟学校沟通了吗？

曾胜达：刚开始还没有跟学校沟通，我们对这个事情要核实下，结核病还有一个专门的网报系统，我们还要去查一下同年龄阶段有没有这些人，又查出了两个，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一个是2月来的，一个是4月来的，这两个学生当时也隐瞒了身份，我给后来查到的两个学生打电话，是家长接的，她不跟我聊，说我孩子在吃药，不跟你聊。但我们还是通过乡镇卫生院，得到了证实了。学生来我们这里确诊是肺结核，治疗的话要登记他们的信息，如果是学生，我们要开出休学证明的，但他们可能也是考虑到很多原因，说自己是工人，还有两个说我是农民，于是我们医生就写上了。我们有个结核病人登记本。那些信息是很清楚。

记者：你们直接通知了学校吗？

曾胜达：我们疾控中心不用告诉学校，我们只要告诉教育局的儿少所，他们是专门负责学校，他们肯定是会告诉学校的。

记者：学校作为传染病防止的重点场所，为什么没有提前监测到？

曾胜达：如果当时学生在开始的时候没有隐瞒身份，那我们可能会采取很多的措施。正因为他们隐瞒了身份，我们把他当作社会上一般的人，就没有去大规模去彻查了。再说，学校是个重点地方，学校他们应该也要报告。后来我们跟卫生监督执法局了解到，学校这些学生出来看病，跟老师请假都以“感冒”“胃痛”这些方面作为理由，所以老师也没掌握到学生的具体情况，就是这些原因导致了。

记者：确定后，那你们主要针对性地做了什么工作？

曾胜达：7月26日知道桃江四中有结核病以后，我们花了一两天时间确认，8月1日的时候我们跟卫计局的领导汇报，同时跟教育局的分管领导打了电话，确定要开个碰头会，8月2日左右开了碰头会，确定有结核病。

记者：最早一例确诊是什么时候？

曾胜达：至少第一个就是，1月24号确诊那个，当时隐瞒了身份的。

记者：他后来有被隔离起来吗？

曾胜达：因为他隐瞒身份了，我们不知道他是学生，就没有开休学证明。

9月，桃江四中一名感染肺结核学生服用药物过敏后，去医院急诊抽血化验。

学生复学后跟踪监控

一天一电话，一周一上门

记者：7月26日发现是学生后，为什么当时没有公布疫情的数据，因为根据防疫法规定，公共安全事件应当及时公开。

曾胜达：我们只能是发现实例以后报县政府，县政府宣布，把这个定为重大疫情，但具体的数字，县里面，包括市里面都不能公布的，我是说的对外公布，对内肯定是要说的，对外公布一定要通过省人民政府，通过他们同意，在省疾控中心，每个月有个疫情通报，那就对外公开了。

记者：达到什么程度可以开复学证明？

曾胜达：一般是两个月的强化性治疗，然后连续两到三次查痰是阴性，还有复查胸片，病灶收缩很明显。就可以复学了。这个证明肯定是陆陆续续开的，不能说是几批，隔两天就有。从10月16号以后，隔两天就有同学过来看。达到了要求我们就可以让他去学校。我们会有个把关。当然你们也听一些家长说，呈阳性的也有让他回学校的。这个我们是很无奈的。

记者：复学以后你们有没有对这些学生做一个追踪的监控？

曾胜达：有。不是每天。跟踪的频率的话，乡镇一级有公共卫生服务，有公卫医生，他们组织乡村医生去完成。记录是这样的，因为疗程是六个月，我们委托他们全程观察，乡镇在这六个月之内至少要跟患者联系五次，乡村医生在这个过程中至少要联系11次。现在疫情出来了，根据国家规定的工作指南，我们有改变，现在是一天一电话，一周一上门。所以现在跟踪难度是相当大。比国家规定还有多。

三原因导致疫情爆发

记者：为什么这次会有那么多的病例出现，原因究竟出现在哪里？

曾胜达：首先这么多病例有个客观的原因，就是他们这个班的学生确实比较多，每个班人越多得病的肯定就越多。要是每个班四五十个人，最多也就四五十人，但是那个班人比较多。还有就是，前面说到那些学生隐瞒了身份，仍然在学校里面待了。第三个原因就是，他们一个教室装了四台空调，肯定不通风（不开窗）。基本上，根据上面这三个原因导致了爆发。

记者：8月就启动了预案，但为什么到现在还有那么多的病例出现

曾胜达：我们是在8月开始筛查工作，他们肯定是在八月份之前（就得病了），他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在一起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个结核杆菌，基本上有一个月的时间，就都能感染上。但是感染了，并不会马上发病，它是在各种原因引起的免疫力降低的时候，才会发病。

记者：就是说疾控中心在启动预案之前，这些人是没发病，但是都感染了吗？

曾胜达：我跟我们科室的人，接触的结核病人是相当多，但是没发病。哪一天我身体抵抗力下降，肯定也有发病的可能。做我们这行的也有发病的。

记者：就是你也可能感染了？

曾胜达：我肯定感染了，不是可能。可以这么说，全国50%的人身体里面感染了结核杆菌，只是没有发病，包括你们在座的。

政府通报

11月18日，桃江县人民政府就“桃江四中发生结核病聚集性疫情”一事再次发布通报，回顾疫情暴发的过程。

通报内容显示，目前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下阶段，桃江县委、县政府将在国家和省市专家的指导下全力开展防控处置工作：不惜一切代价治疗确诊病例学生，确保尽快恢复健康。同时，桃江县纪委、监察局对在此次结核病聚集性疫情处置工作中是否存在失职渎职行为依法依规开展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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